佛乐分类新论[第3页]

　　3.调式主音：调式主音是调式存在的基础，在民族音乐审美语境下，稳定的调式是旋律化的重要保障和依据。由此观之，直诵调无调式主音，诵唱腔和咏唱腔有确切的调式主音。

　　4.不协和音率：小二度、大七度及其他增减音程，以及由微分音、噪音造成的不协和音程的总数占整首乐曲音符总数的比例。以下是我们统计的数据：直诵腔以增减音程及音高不确定的噪音、微分音为主，一般占整首乐曲音符总数的100%以上；诵唱腔10%～100%；咏唱腔10%以下。

　　5.节拍节奏：直诵腔节拍一般为流水板或散板，节奏型较单一，一般为2种以下；诵唱腔节拍类型为散板，节奏型复杂多变，一般8种以上，其中非正常划分的连音2种以上；咏唱腔节拍类型一般为正板，多一板二眼、一板三眼，偶见散板，节奏型2—8种，非正常划分的音符2种以下。

　　各腔型旋律化程度的参数对照表如表1所示。

　　此外，尚可参考调外临时变音数量的多寡与整首乐曲音符总数的比值作为评判旋律化程度的依据，此不赘述。通过统计归类，209首唱腔中，咏唱腔共62首，占了29.7%；诵唱腔共68首，占了32.5%；直诵腔共79首，占了37.8%。又，以上参数是一个整体系统，考察唱腔的旋律化程度时需综合起来加以评判。当某一个参数与其他参数在归属上发生矛盾时，以多数参数为准。当然，数据测量与统计的结果直接和原始材料——乐谱相关，因此，记谱的方式和记谱者的观念直接影响统计的结论。此属另一专题，留待后述。

　　为验证这一测评工具的效度和信度，我们还对南北各地域的其他民歌唱腔进行了统计与分析。江南吴歌的代表曲目《茉莉花》旋律婉转优美，按照我们以往的经验当属咏唱腔无疑，而实际统计出的各项数据也完全符合本测评工具对咏唱腔的参数界定。各参数统计结果如下：同音反复率为4.3%，优化旋幅率23.2%，调式主音为A徵，节拍类型为一板一眼或一板三眼，不协和音程率为0，节奏型总数8种，非正常划分音符为0。以上数据足以说明，这首江南小调完全符合咏唱腔的各项参数标准。

　　而另一首北方的《沂蒙山小调》各项数据统计结果为：同音反复率为5.4%，优化旋幅率32.4%，调式主音为D徵，节拍类型为一板三眼，不协和音程率为0，节奏型总数5种，非正常划分音符为0。显而易见，这首北方民歌完全符合咏唱腔的各项数据标准。

　　下面这首在川渝地区家喻户晓的叫卖调《磨刀调》，只有短短的三小节，统计各项数据为：同音反复率为40%，优化旋幅率10%，调式主音为#F徵，节拍类型为散板自由拍子，不协和音程率为50%，节奏型总数4种，非正常划分音符为0。综合上述数据可见，此叫卖调应为诵唱腔类型。

　　且看下面这首川江号子《平水号子》的各项数据：同音反复率为39%，优化旋幅率8.5%，调式主音为#F羽，节拍类型为散板自由拍子，不协和音程率为47.5%，节奏型总数10种，非正常划分音符为1种。此符合诵唱腔的参数标准。

　　由于目前所见直诵腔的谱例非常罕见，故这一部分的例证直接见本文后述。以上各例及其统计数据足以证明，本文对咏唱腔、诵唱腔与直诵腔各项参数的设置与界定具有较高的信度和效度，不仅适用于重庆罗汉寺瑜伽焰口唱腔，且同样适用于其他民族音乐种类。当然，对旋律化程度的界定和测评原本就是一个艰难繁复的工作，本文研究方法虽来自大量的实例分析与统汁数据，对本课题的研究也具有一定的可适性，但尚处初探阶段，其精确性与普适性仍有待进一步考证。

　　四、各唱腔类型旋律化程度

　　关于上述唱腔旋律化程度划分依据的实际应用，现举例如下。

　　1.咏唱腔。咏唱腔的旋律化程度最高，表现形态为旋律线条圆润、婉转，音响谐和、平稳，给人以舒适、平和的美感体验。以下面这首《杨枝净水赞》为例，矩形框中所示为优化旋幅。

　　此唱腔在罗汉寺瑜伽焰口仪轨的“净坛”仪程中使用，速度中庸，旋律华美。而这种旋律化的美感正是通过下列数据得以显现的。

　　以上数据表明，《杨枝净水赞》属于典型的咏唱腔。再看《香赞》，各项数据显示，这是一首旋律化程度很高的咏唱腔。

　　2.诵唱腔

　　诵唱腔的旋律化程度介于咏唱腔与直诵腔之间，多见散板演唱，也有正板演唱，不协和音程较多。下面这首《奉食咒》足诵唱腔的代表，矩形框中所示为不协和的微分音程：

　　表4的统计结果显示，《奉食咒》是一首较典型的诵唱腔。在实际演唱中，由于方言语音因素的干扰，音高不明确的微分音还有很多，然由于笔者能力所限，由此产生误差，但并不影响最终结果的判断。

　　一部分诵唱腔以有规律的流水板形式演唱，音调简单，有明确的调式主音，也属另一种形式的诵唱腔。且看这首《药师佛圣号》的旋律化程度参数表：

　　3.直诵腔

　　直诵腔是三个唱腔种类中旋律化程度最低的，音乐学界往往认为它以自然语言成分为主，不宜做音乐形态上的深入探讨。尽管有部分学者认为，此类唱腔语言成分过重，不宜做乐谱记录，但直诵腔毕竟不同于自然的朗诵，音乐的成分在其中尚占有一席之地。因此就不能忽略它的存在。且看下面这首《药师咒》：

　　直诵腔的形态研究是目前音乐学界的一个瓶颈，充斥其中的大量接近自然语音成为了记谱的最大障碍，无法记谱，就意味着无法获取音乐学分析的文本，对它的研究也就成了无米之炊。其实，改换一种思维，既然直诵腔的自然语言成占了绝大部分，为什么非要用音符去记录它？通过音频软件记录分析，得出相关数据，再辅以语音学的记录方式（严氏国际音标记录法）将直诵腔的音响记录下来，获取第一手研究文本，可经由三种途径进入音乐学研究领域：其一，根据音频软件分析得出的数据，结合乐律学研究方法，对直诵腔的音响形态进行统计和分析；其二，将记录的罗汉寺瑜伽焰口直诵腔文本与自然语言形态下的重庆（四川）方言语言特征相比较，结合音频数据及乐律学分析结果，抽取出二者的差异部分即为音乐艺术化的结果；其三，运用音乐语音学的研究方法，概括出罗汉寺瑜伽焰口唱腔音乐中的音乐语音学选点（显性音乐符号与隐性音乐符号），并通过比较得出咏唱腔、诵唱腔与直诵腔三者在方言语音上的差异，即可视作音乐艺术化的成分。笔者以为，在所有的声乐唱腔中，直诵腔（还包括民歌中的各种吟诵调、风俗歌、叫卖调等）是探索从自然语言过渡到音乐艺术这一历史演变的最佳文本，其间蕴藏着独特的学术研究价值，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此部分内容已有另文专论，此不赘述。

　　在实际运用中，咏唱腔、诵唱腔、直诵腔三类腔型含括了赞、偈、咒、文的所有文学体裁形式，却也呈现出部分较稳定的旋律形态倾向，大致如下：赞与偈常以咏唱腔的形态出现；咒语常以诵唱腔或直诵腔的形式表现；佛号有时以咏唱腔出现，有时以诵唱腔出现：文一般以盲诵腔的形式表现。当然，这只是大致的分野，实际情况远要复杂得多。

　　结语

　　中国民族音乐形态学是一个复杂系统工程，几代学者为此耕耘不辍，今已取得丰硕成果。刘正维先生在大量实地考察、形态分析的基础上，结合我国的文化地理状况，提出我国民族音乐形态学体系的“五态、四径、三线”理论模式，充分阐述了出我国民族音乐的旋律形态与地理、历史、语言、民族心理等文化语境之间的密切联系，也揭示出分类学对于建构这一系统工程的重要意义。与其他民族音乐相比，宗教音乐有着更为成熟严密、稳固完善的传承体系，具有民族音乐“活化石”的美誉，是我国民族音乐形态学研究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特殊的社会功能与复杂的表现方式，宗教音乐呈现出丰富多样的形态。尤其是声乐唱腔部分，更是品类丰富，形态万殊，正因为如此，分类工作显得尤为重要。科学合理的分类法应超越复杂表象，直指事物本质。本文循此原则，将“旋律化程度”作为罗汉寺瑜伽焰口唱腔的划分标准，并对其效度与信度做出较客观、充分的论证，庶几能在民族音乐分类学研究领域做点新的探索，为我国民族音乐形态学研究体系添砖加瓦，祈一并就教于方家。

　　项目来源：本文系西南大学2013年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专项资金资助重点项目“川派瑜伽焰口音乐研究”（项目批准号：SWUl309119）；西南大学2014年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专项资金资助博士启动项目“巴渝文化语境中的罗汉寺瑜伽焰口音乐研究”（项目批准号：SWU1409325）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西南大学音乐学院

版权声明：本文系 授权8794明星网独家发布，未经允许禁止转载及摘抄，违者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