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山上闹花儿

　　农历六月，我国南方正逢盛夏，骄阳似火，暑热酷人。工余，人们摇起蒲扇，躲到树荫下、巷弄边，避暑纳凉。若要娱乐，大不了三五人凑成一堆，说说笑话猜猜迷，艰难地打发时光。而在这时，西北临夏一带却气候宜人，举世闻名的莲花山花儿会便闹开了：

　　半天的日头半天的雨，滴流水淌在院里。

　　端起个饭碗想个你呀，尕妹妹呀清眼泪淌在个碗里。

　　精壮剽悍的小伙子们扯起脖颈，以高亢激昂的歌喉，向姑娘们表露着自己的心迹。

　　高山顶上的山丹花，香味儿，长长久久地飘着，

　　啊哟，香味儿长长久久地飘着。

　　亲亲热热地说下的话，你把它实实落落地记下。

　　姑娘们则勇敢地接过歌头，以婉转悠扬的曲调与他们一首又一首地对唱起来，递过去自己火辣辣的恋情。

　　此伏彼起的歌声把莲花山淹进了欢乐的海洋之中。

　　莲花山，位于甘肃省临潭、临洮、康乐之间，是座海拔3700多米的石山，五尊宛如花瓣的山峰，组成一朵出水芙蓉，千姿百态，俊丽妩妍。自古以来，她吸引了无数的诗人、画家，留下无数赞美的诗画。而最具魅力的，倒是一年一度的 “花儿会”，早已风闻全国，震荡五州，常常能引来成千上万的 “采花”人。

　　“花儿” 又称“少年”，多么美妙的名字。它是流传在西北高原的一种民歌，因为对歌时男方总是亲昵地称女方为“花儿”，女方称男方为“少年”，因而得名。它的音乐曲调时而高亢豪放、时而悠扬婉转，不仅在汉族，而且在这一带的藏、回、土、东乡、保安等民族中也广为流行。人们不仅在平时唱，而且在每年春播之后、秋收之前，也举行大大小小的“花儿会”。莲花山花儿会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届时，各路歌手云集，拦路对歌，登山会歌，常常聚有数万人，热闹非凡。

　　整个“花儿会”包括拦路、对歌、游山、敬酒、告别等程序，都在优美的歌声中进行。许多男女青年便借此机会表示倾心爱慕之情。

　　六月初一，各地的歌手们就陆陆续续地向莲花山麓的枳古川会聚。参会的歌手，一般由男女10人左右组成临时的“花会班子”，由一位才思敏捷的 “串把式”即兴编词，二、三个歌喉嘹亮的歌手轮番领唱，待唱到 “花呀莲叶儿”时，所有人都同声应和。每次“花儿会”，这样的班子总有几百个，有时甚至上千个。

　　六月初二，“花儿会”开始，各路歌手云集，一路上主人设下重重“关卡”阻拦，歌手对歌酬唱，必须一一唱答了主人的问题，才能过关。在唱答中，回答得很好，听众就要以红绫一匹相赠，俗称 “挂红”。如果回答不好，或答不上来，那就输了，得自动退场，让别的歌手上场唱答。

　　歌手们即兴创作的才华是令人赞叹的。他们出口成章，见景生情，上至天文气象、下至山川地理，大至国家、小至家庭，一问一答，颇有情趣。他们唱时，有时激昂，有时抒情，有时唱中有笑，有时笑中有唱，对答如流，妙趣横生。

　　主人们设卡的方法也是很有意思的，他们用马莲草拧成长绳，放在歌手经过的路上，以拦路对歌。被拦者必须停下来唱上一支歌，才让通行，即使是前来采访的记者、作家、摄影师，也毫不例外。那些打着花伞、摇着彩扇、牵着马莲绳的本地男女歌手，见到远方来客，就会以动听的歌喉相邀：

　　远方来的歌把式，把你的嗓门试一试;

　　各地来的好唱家，把你的歌喉亮一下;

　　马莲绳绳拦着了，欢迎你们把花儿唱开吧!

　　按习俗规定，如果对不上歌，就得从绳下钻过，要不就得罚糖。

　　初三清早，歌手们就从枳古川出发，攀登莲花山，开始游山对歌。人们三五成群，打着阳伞，摇着彩扇，边走边唱，漫山遍野都撤满了歌声：

　　莲花山上风光好，苍松翠柏山花俏，

　　水帘洞伏天冰不消，山腰里云彩拱的桥。

　　所唱大多是触景生情的 “散花”。就这样，歌手们一路“散花”，从山脚唱到山顶，沿路所见所闻，一草一木，都被他们唱了个遍。若还不尽情，就演唱“整花”。“整花”就是唱历史故事，如 《三国》、《西游记》、《杨家将》等，这些故事在花儿中世代相传，深受群众欢迎。唱得最多的当然还是情歌，从拦路歌开始，到问答歌、相认歌、叙情歌、送礼歌、联欢歌、祝愿歌、离别歌等，大多是歌唱男女爱情的。有时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地落些雨点，但这丝毫不会破坏歌手们的兴致。他们打着伞，冒着雨，沿着泥泞的山路，引亢高歌，向山上攀去。夜晚，大家就围着篝火，夜以继日地对歌，悠扬动听的歌声此伏彼起，彻夜不息，令人陶醉。

　　初四清晨，人们才开始下山，伞把上、草帽上都插了一支枇杷叶或松柏枝，姑娘的发辫上还戴了一朵杜鹃花，这是登山归来的标志，是人们引以为自豪的。

　　下山以后，人们开始向王家门沟进发，沿途30里，边歌边行，与沿路各村庄的拦路者对歌。

　　初五夜里，王家门沟到处篝火通明，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尽情欢唱：

　　我俩的心病投了缘法了，唱着唱着缠到一搭了。

　　有情之人，就这样唱着唱着而成了眷属。

　　初六早上，人们来到花会的最后一个会场，紫松山下。好客的主人在树口拦起马莲草绳，端出一碗碗美酒，对唱最后一次拦路歌。敬酒以后，双方又摆开阵势，进行对歌。唱够了，喝足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唱首离别歌：

　　美酒喝下记心里哩，听见歌声人不见哩，

　　来年麦黄我招手哩，歌场对歌再相会哩……

　　这时，日落西山，夜幕降临，人们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挥手告别，以歌送行。一年一度的莲花山“花儿会”圆满结束，人们还沉浸在美妙的旋律之中。音乐陶冶了人们的性灵，沟通了人们之间的感情，振奋了生活的信心，难怪人们那么喜爱它。正如一首歌儿所唱：

　　花儿本是心上的话，不唱是由不得自家，

　　刀子拿来头割下，死不了还是这个唱法。

　　关于莲花山 “花儿会” 的来历，当地的传说更是优美动人。相传古代有仙人广成子云游到此，莲花仙女跟随而来，爱上了当地一个劳动青年。她因此犯了天规，被打落凡间，化为一座莲花山。百姓们听说此事，顿生敬慕之心，为莲花仙女修庙立像，以作纪念。当庙宇刚刚建成、人们商议该如何庆贺时，忽闻天上悠悠然传来歌声，莲花山的姐妹峰上出现了一对情人，小伙子手摇彩扇，姑娘手拿莲花，在青山白云间翩翩起舞，那歌儿每一段都拖着 “花呀，莲叶儿” 的尾声呢。这天正是农历六月初一。于是人们就作出决定： 每年六月初一到初六日到莲花山举行“花儿会”，让姑娘小伙唱起“花呀，莲叶儿，”用歌声来纪念那美丽、善良的莲花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