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敦复《大酺》赏析

　　问一重山、两重水，天涯知在何处?春来惯消瘦，尽罗衫宽著，黛眉愁妩。陌上花开，楼头燕过，芳讯玉关通否?无情终不信，把前番已悔，后期还误。记杨柳阴中，封侯人远，白头飞絮。最怜香梦苦。夜来恨、隔断长亭树。漫注念、踏青斗草、寒食清明、画罗裙底城南路。东风卷尘去，任一片、马蹄红雨。奈多病、伤迟暮。相逢须早，纵是倾城颜色，华年那堪细数。

　　抒写思妇的伤春怨别之情，此类词作甚多，但是，蒋词能以 “芬芳竞体”、“哀艳欲绝”之词，抒写 “凄厉动魂”、“绵眇无极”之情，因而别具特色。

　　上片写思妇春日的思恋。一开篇，即是面对重重山水发出的振聋发聩的寻问：“问一重山、两重水，天涯知在何处?”作者以一 “问”字领起下文： “春来惯消瘦，尽罗衫宽著，黛眉愁妩。”这便写出了她的别离之恨、思恋之苦、情意之深!也就回答了开篇的问题：原来她是在思恋着远在天涯的人啊!但看身边：“陌上花开，楼头燕过”，便想那边： “芳讯玉关通否?”这是紧承开篇的又一次寻问。她的回答是深信无疑的： “无情终不信，把前番已悔，后期还误。”词人把她的坚定信念和盘托出：他决不会“已悔”“还误”，终究会回来欢聚。“记杨柳阴中，封侯人远，白头飞絮。”作者以昔日的别离情景，补足上句 “前番已悔”，既形象，又深沉，确是“意蓄语中，韵溢弦外” (支机《芬陀利室词》序)。

　　下片写思归春夜的梦恋。“最怜香梦苦。夜来恨、隔断长亭树。”过片处先总写一笔夜梦之苦。这里写出了梦中恨别，绵绵邈邈，犹胜白天，词意又推进一层。接下来，实写梦境： “漫注念、踏青斗草、寒食清明，画罗裙底城南路。”漫注念，即徒然无望的期待。踏青，即今日之春游。斗草，即斗百草，系古代民俗，五月初五有踏百草之戏。寒食，节令名，在清明前一天。此时天气转暖，草木萌茂，一改冬寒景象。词人写出 “香梦” 中的思恋，就这样身着画罗裙，伫立城南路口，日复一日地期盼着。然而，眼看一个个节令过去，他人一次次踏青斗草归来。偶尔有人经过，但凝神注目，匪夷所思，留下的，是无尽的怅恨。因其写的梦境，所以内容有很大的跳跃性，有词约意丰的效果。思妇终于大失所望： “奈多病，伤迟暮。”奈，怎奈。伤，感伤。她已经受不了病体的折磨，也更感叹年华的迟暮： “相逢须早，纵是倾城颜色，华年那堪细数。”是的，即使倾国倾城的容貌，那短暂的青春年华，怎经得起“朝朝误妾期”呢?

　　必须指出，人们是将此词视作思妇闺怨、伤春惜时之作来赏疑析义的。然而，作为一个曾经五应乡试不售，尝作万言策论列时事的作者，此词是否别有所指?那就是见仁见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