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锡《始闻秋风》赏析

　　昔看黄菊与君别，今听玄蝉我却回。

　　五夜飕飗枕前觉， 一年颜状镜中来。

　　马思边草拳毛动，雕眄青云睡眼开。

　　天地肃清堪四望，为君扶病上高台。

　　自从宋玉发出：“悲哉，秋之为气也”(《九辩》)的著名慨叹之后，中国文坛上逐渐形成了一种“悲秋”的传统。唐时骚人墨客多爱“悲秋”，但是，以“砥石” 自励的政治革新家，“诗豪”刘禹锡对“秋”却有他独特的审美个性。《始闻秋风》就是一反 “悲秋”传统的唐人七律。诗以诗人与秋风的对话展开内容，构思别具匠心。它的主题是抒写初闻秋风时的豪情。首二句用拟人手法，将无情无知的秋风想象为有情有知的朋友，将秋风的声响想象为它的话语，写秋风 (“我”) 初至，向诗人 ( “君”) 诉说别情，巧扣诗题。《礼记·月令》：“孟秋之月”“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 “季秋之月”“鞠 (菊) 有黄华”。这两句化用 《月令》，不但形象点出秋风去而复来的时令，更渲染诗人与秋风的特殊感情以及诗人自身的境遇和复杂心情。

　　“五夜”以下六句是诗人对秋风倾诉心曲。“五夜”句说病，正面写题。“五夜”，五更， 始闻之时。 “飕飗”， 风声， 始闻之物。 “枕前”， 始闻之处， 从下文“扶病”看， 这里指卧病于床，所以对秋风的到来更为敏感。五更，正是朝臣待漏、壮士起舞之时，自己却闲居卧病， 此时突闻飕飗之声， 感觉秋之凉意， 而知故人秋风复回， 足以慰， 更足以惊和悲。此句貌似平淡，其实颇见情思。“一年”句说老，抒发感慨。明明是闻秋风起而看镜，见容貌更为衰老，却用拟人手法说容颜由镜中来见我，化实为虚，更为深曲。蹉跎岁月，失意抑郁之慨，不言而喻。这两句写事见情，真切深沉，但未脱“悲秋”窠臼。从写作说，是衬托 下文。“马思”一联，转折振起，写马咏雕，陡现精彩。秋风劲起，天高草肥，对于马、雕特殊魅力。厩中战马，闻秋风而思边草，抖动拳毛，意气风发，它是想要重新驰骋疆场。鞲上大雕，闻秋风而顾盼青云睡眼屯开，精神振奋，它是渴望再次搏击苍穹。曹操《步出夏门行·龟虽寿》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马思”一联在寓意方面可说是与之一脉相承，但其内涵更为丰富。秋风之来，对于“烈士”，不足以惊和悲，只会激发壮心，感到它的可爱。这两句透过马、雕的矫健形象，从侧面描写和赞扬秋风所具有的特殊魅力，寓意新颖，笔力豪健，刻画传神，是全篇最着力的佳句。它们是明说物情而暗说人情。最后两句推向高潮。“天地”句称赞秋风具有肃清天地、摧枯拉朽的威力，独呈清朗劲远之美，足可令人登高四望。末句抒写因 “君” (本句指秋风) 之来，而激发雄心，决意抱病登台，观赏秋光的豪壮情怀。这两句表现了诗人肃清天地，革新政治的远大抱负以及执着进取、积极乐观的精神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