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行宫》赏析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这篇五绝，写作时间，可能在元和四年(809年)，当时作者在洛阳为监察御史。“行宮”当指洛阳行宫。置于唐高宗显庆二年 (657年)。自从开元二十四年 (736年) 唐玄宗离开洛阳以后，唐代的皇帝 (除了被迫迁都洛阳的唐昭宗和唐哀帝) 就不再“东幸”。到作者写此诗时，洛阳行宫废弃已有七十余年。

　　诗的前两句描绘今日行宫寥落寂寞的景象。“寥落古行宫”从总体上概括，点明咏写对象和地点，扣题。“寥落”概括写古行宫的现状，突出其荒凉冷落，给全诗笼罩上一种悲凉的气氛。“古”则从时间上对“行宫”加以限制，说明很久以前它曾经供帝王居住过，有过它的繁华，而现在已长期荒废。着一“古”字，是反衬“今”，揭示出今日行宫“寥落”的原因。因为“古”，在它的身前演出过许许多多人间的悲剧和喜剧，可以成为历史的见证。这样，通过悠远的时间与特定空间的结合，开头五字为全诗创造深远的意境奠定了基础。接着，“宫花寂寞江”通过典型的景物，具体地表现行宫的景象，点出时令。红花开放时节，正是春天。“红”是“暖色”，多表现热烈气氛。如果说上句“寥落”是表现景物的客观情况，那么本句之“寂寞”，在“客观”之外又多了一层主观色彩，即观花人 (下句之 “白头宫女”) 的心境。这里的 “红” “花”，不但与行宫的 “寥落” “寂寞”，而且与下面“白头宫女”的 “寂寞”形成强烈对比，是“以乐景写哀” (清王夫之《姜斋诗话》)，倍增 “寥落”“寂寞”之 “哀”。首二句写出了环境气氛。

　　后二句叙写宫中人物的境遇和心情。“白头宫女在”，交代人物。由白头宫女之 “在”，暗示行宫主人(即下句之“玄宗”) 已逝。唐时宫女多有年少入宫，老死而不得出者，所谓“入时十六今六十” (白居易 《上阳白发人》)。从末句看，这里的 “白头宫女” 是玄宗时就已入宫。“白头”写其外貌，与 “古”呼应，说明已经年老，幽禁宫中多年，遭遇很不幸。如此“白头”，面对红花，不免倍增身世之悲，凄凉哀怨之感，内心之惨痛，可以想见。“闲坐说玄宗”写宫女的谈论。此句以 “说”为中心。“闲坐”写“说”的情态，呼应“寂寞”，突出宫女们的心情： 幽禁深宫，生活寂寞无聊，这是“闲”的一层意思; 面对红花，感伤身世，内心空虚无所寄托，这是“闲”的又一层意思。“玄宗”是 “说”的内容。所以要说玄宗，与世隔绝，别无话题，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唐玄宗，作为最后一位到过洛阳行宫，又是白头宫女们能见到的唯一一位皇帝，他在行宫之时，正当 “开元盛世”，白头宫女们面对今日行宫之“寥落”而“说玄宗”，正是说今昔盛衰，感伤时世和身世。“说玄宗”是全诗之 “睛”，结尾点出，全诗主题也就昭然若揭。

　　此诗最大特点是： 因小见大，由景见情，以少胜多，意深思远，使人浮想联翩，故能臻入 “妙境”，成为唐人五绝之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