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乐府《十五从军征》赏析

　　十五从军征，

　　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

　　“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

　　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出，

　　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

　　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

　　来葵持作羹。

　　羹一时熟，

　　不知贻阿谁?

　　出门东向看，

　　泪落沾我衣。

　　《十五从军征》也是一首反战的乐府民歌。诗的开头写一个终身(六十五年)困于兵役而幸存的老兵踏上了回乡之路，途中他遇见同乡人就急于打听家中情况。同乡深知他家已经家毁人亡，又不忍心当面告知，便指着远处说，那松柏林中一片坟墓的地方就是你的家。这令人心碎的回答和远远的一瞥，令老兵快步向前。

　　诗歌接着写老兵回家后目睹的惨状： 野兔从狗洞中跑进窜出，野鸡在屋梁上飞来飞去，庭院长着野生谷子，井边长满野生冬葵，家里空无一人，想来都已葬入坟墓了。

　　诗歌最后写这个老兵欲哭无泪，强忍着悲痛捋几捧野谷煮饭，掐几把冬葵熬汤，饭和汤烧好了，不知道送给谁吃(祭奠谁)，走出屋门向东望去，村落中十室九空，又有谁搭理他呢! 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沾湿了衣襟。

　　诗歌用整齐的五言句式，通过“老兵返家”的典型事件和典型环境的描写，展示了一幅战乱年代后方村落衰败荒凉的惨象，表现了广大人民反对不合理的兵役制度和 “武皇开边意未已”的扩张政策。

　　全诗仅16句，却如悲沉的暮鼓，“含思绵邈而发人警醒” (《诗美学》) 它的主要特色，是通过景物描写，渲染悲剧气氛。

　　上述老兵家毁人亡的、反常的衰败景象，具有小中见大的典型意义，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它在美学上表现为“形式丑——畸、毁损、羌杂等等”，“形式丑形成原因较为复杂”，其中有“一种情况是由于某种社会条件造成的”，是 “一种对生活的否定的性质” (均见《美学原理》)。因统治阶级扩张开边或军阀集团割据混战，致使生产遭受破坏、人民在贫病中死亡，正是造成诗中所写的“畸形、毁损、羌杂”这种“丑”的形式的原委，明显地带着那个时代“深刻的社会、阶级的烙印”。《十五从军征》表现这种时代“丑”的典型化手法为后代众多作家、诗人所效法，如白居易的 《新丰折臂翁》，闻一多的 《荒村》，袁水拍的 《老母刺瞎亲子目》，都以写反常、畸形的时代“丑”而堪称诗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