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与邪恶的对峙

时间：2014-10-01 17:25:58 来源：网络整理 编辑：

　　通过不同音乐动机的呈示和发展构架歌剧情节，是瓦格纳歌剧中突出的表现手段。在瓦格纳之前，很多作曲家有意识地探索使用特别的音乐主题结构音乐的戏剧内容，如柏辽兹在自己的交响曲创作中使用了固定乐思（ideefixe）的手法，使得音乐的戏剧内容可以迅速清晰地被观众捕捉。瓦格纳在早期的歌剧创作中针对这一表现手法进行了尝试，同时也进行了思考和评论。而主导动机（Leitmotiv）这一概念的逐渐形成以及被广泛接受则与一些重要的评论文章有关。首先，乌里希在1850年就对瓦格纳运用表征性的乐句构架整部歌剧的做法进行了阐述。其次，音乐史学家安布罗斯在1865年前后明确提出瓦格纳在作品中“试图通过一致的主导动机，建立一个贯穿全曲、全剧的高度统一体”。另外，瓦格纳的好友沃尔佐根在评论1876年的全套《指环》音乐时，明确地谈到了瓦格纳通过特定的音乐内容构架了整部歌剧。虽然瓦格纳本人并不是非常赞同为自己歌剧中的独立动机命名，但是他认为“沃尔佐根的分析方式使得戏剧内容和效果比音乐结构的元素更加受到关注，音乐更容易接受，并且显得简化”。

　　从歌剧《帕西法尔》大量的草稿中以及作曲家的创作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出主导动机在歌剧中的突出作用。这些动机可以代表人（帕西法尔、昆德莉、克灵索尔）、动物（天鹅）、物件（圣杯、圣矛）或者思想（忧愁）等，其中有具体的事物，也有抽象的思想，有些动机经常出现，有的则一人闪而过。通过全剧三十多个动机的呈示、发展、联合，音乐与戏剧情节得到了有机统一，可以说主导动机是《帕西法尔》的“路标”。《帕西法尔》中主导动机的设计展现出多重手法，体现在对于和声、复调、配器等手法的融会贯通中，而且动机的完整形态、片段、变体都频繁出现，不仅使得音乐的表达灵活多样，也紧密地联系着戏剧的内容，充分发挥了预示、呈现、回忆等功能。

　　在这些动机中，圣餐动机和克灵索尔动机尤为特殊。这两个动机在歌剧中频繁出现，贯穿全剧，而且与剧中其他众多动机有着紧密的关联，是全剧大部分动机的基础，因此可以称之为全剧的“母动机”。本文将针对圣餐动机以及克灵索尔动机进行细致分析，并且着重探讨母动机在《帕西法尔》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

　　一、圣餐动机

　　（一）基本特征

　　圣餐动机是歌剧中最为核心的主导动机，也是全剧第一个出现的动机，在前奏曲的开始部分，乐队单独呈示了圣餐动机。这个动机深沉、内敛，通过连线、切分节奏以及延留音的运用，作曲家错开了动机中的小节重音，造成小节消弭的效果，就听觉效果而言，非常接近基督教的圣咏。卡尔·弗·格拉森纳普谈到圣餐动机，如同神秘的圣餐格言，冗长的庞大的上升，总体构架营造出一个音色的场景。瓦格纳在排练的时候也要求平缓地演奏这个动机，音乐要特别有感情。见谱例1。

　　圣餐动机在调性调式方面有多次变化，从降A大调出发，经过了f小调、c小调，最终回到降A大调，形成小范围的三部结构，反映了歌剧中“圣念”的坚守，到对创伤的“痛苦忍受”以及最终“圣物”回归的核心情节。

　　（二）思想寓意

　　我们将这个动机称为“圣餐动机”，是因为瓦格纳在为路德维希二世撰写的前奏曲解说词中，引用了歌剧中圣餐场景的歌词来解释这个动机：

　　为了我们的爱，把我的肉体拿去，把我的血也拿去！

　　为了纪念我，把我的血拿去，把我的肉体拿去！

　　歌词源于《圣经》，其展示了基督教圣餐仪式的内容。《圣经》中记载：“我当日传给你们的，原始从主领受的，就是主耶稣被卖的那一夜，拿起饼来，祝谢了，就擘开，说：‘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舍的。你们应当如此行，为的是纪念我。’饭后，也照样拿起杯来，说：‘这杯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约。你们每逢喝的时候，要如此行，为的是纪念我。’你们每逢吃这个饼，喝这杯，是表明主的死，直等到他来。”（《新约·哥林多前书》，第23-25页）另外，瓦格纳谈到圣餐时称：“救赎主的血，变成酒，后来变成大地，伴随着哭泣。”由此可见，圣餐动机展现的戏剧内涵是圣杯骑士对于救世主神圣的爱，对基督耶稣受难的深刻感受。对于基督教的情感很有可能与歌剧的创作本意有所关联，柯西玛的日记反映出，瓦格纳关注基督教圣餐仪式，而且比圣杯传说的编纂者艾森巴赫更为了解圣餐仪式的细节。1880年6月27日，瓦格纳演奏这个动机的时候，认为歌唱声音非男非女，呈现了大众的上帝。

　　（三）次级结构特征

　　瓦格纳对于圣餐动机的巧妙设计，体现在圣餐动机本身产生了多个重要的动机。我们可以将这个动机解构为三个部分，并做进一步的分析（见谱例2）。

　　圣餐动机的开头部分，旋律开始缓慢的三度上行，并且停留在六级音上。在1876年8月4日到5目的散页草稿中，我们就发现了圣餐动机的原始形态（见谱例3）。从草稿中的记录可以看出，瓦格纳已经确立了这个动机的调性——降A大调，并且已经设计出动机开始部分上行的分解二三和弦，以及随后的下行跳进旋律。另外，草稿中显示瓦格纳在低音谱表谱上设计了圣餐动机在降E大调上出现，这说明作曲家曾思考圣餐动机在不同调性上的呈示。

　　值得注意的是，听众能轻易察觉到圣餐动机的开始部分与瓦格纳岳父李斯特创作的康塔塔《斯特拉斯堡大教堂的钟声》（Die Glocken des Strassburger Munsters，为交响乐队、合唱队、男中音独唱而作）前奏曲《更高！》（Excelsior！，$580，1874）中的主题极为相似（见谱例4）。

　　李斯特的《斯特拉斯堡大教堂的钟声》是他与美国挚友、诗人朗菲勒友情的见证，是将这位诗人著名诗歌《黄金传奇》（TheGolden Legend）的德译本谱写成康塔塔。李斯特怀着满腔热情于1874年完成了这部作品，1875年1月28日，李斯特将这首康塔塔的复印稿寄给了柯西玛，柯西玛觉得音乐非常有力。1875年3月10日，李斯特的这部康塔塔在布达佩斯的联合音乐会上（Joint Concert）公开演出，瓦格纳也出席了这场音乐会，聆听了这部作品的首演。在这场音乐会之后，瓦格纳全面进入《帕西法尔》的谱曲。柯西玛在1877年12月28日的日记中写道“理夏德提到了父亲（李斯特）的《斯特拉斯堡的钟声》，并且反复查看其中是否有‘抄袭’”。由此可见，瓦格纳不仅知道李斯特的作品，而且还考虑过这部作品所给予的灵感。其实李斯特也并非是这个主题的原创者，他称，“大家都熟悉这一音程……这是一个天主教的语调，这并不是我的发明”。郎菲勒本人曾向李斯特谈到《黄金传奇》中的主人公拒绝了尘世间的诱惑，在精神方面不断追求，这与上行音型形成了极好的对应。如此寓意与《帕西法尔》中拒绝情爱而获得胜利的帕西法尔极为相似，这有可能是瓦格纳借用这个动机的原因之一。另外，上行音型的动机体现出来的神秘气氛也刚好符合《帕西法尔》的整体氛围。另外，李斯特1883年创作的悲歌《理查德·瓦格纳墓前》（Am Grabe RichardWagners，A321）的开始部分，也出现了如此上行的旋律，见谱例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