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北出会做故事

　　大凡故事总是说的，而流行于湘中、湘北一带出会时的故事，却是做的。每逢过年过节，“做故事”就在汩罗江两岸的民间盛行开了，其热闹壮观的场面，真可与端午节汩罗江上龙舟竞渡的场面相媲美。

　　所谓“做故事”，就是在一个特制平台的铁架上装置真人，表演传统的戏曲节目，其形式有如别处的“台阁”。它一般在春节、元宵及中秋等喜庆佳节时举办。人们在一张不到一米见方的台面上，根据故事情节的需要，搭起铁架，表演时，演员固定在铁架上，配上各式道具，周围用竹篾、树枝雕就的吉祥物加以粉饰、装点，以增添喜庆的气氛。更为巧妙的是，铁架的支条尽管纵横伸展，但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不会露出点滴的蛛丝马迹，有的支条是偷偷地隐匿在演员的衣裤里面的，有的则被改装成船桨、刀枪等道具，使人感到自然、真切、生动。

　　由于台面铁架的承受力有限，演员大多由身材姣小的女性或孩童担任。他们装扮成传统戏曲中的人物，以定格的造型表现某一特定的情节，如《桃园结义》、《单刀赴会》、《断桥会》、《铡包勉》、《辕门斩子》、《打渔杀家》等，一个个扮相雅致，既活泼生动，又拙稚谐趣，使本来情节严肃的剧目，透现出引人捧腹的喜剧色彩，给人以好奇与快乐。

　　故事会的出会情景是十分壮观的，前面有龙虾、四不象、大头柳翠开道，接着是走故事、低故事、高故事表演，后面由鼓乐队、旌幡队压阵，浩浩荡荡，迤逦而行，那场面犹如一条流光溢彩的河涧在缓缓地流淌，动人心弦的鼓吹和撩得心痒的笑语就是它不息的涛声。整个出会显得古朴庄重，生动谐趣，气氛极为热烈。

　　四不象的造型为龙头、鹿颈、龟身、野鸡尾，头、颈、尾各由一人擎举，龟身则由十人扛抬，其背上还坐着一位白发长须的 “老者”呢，由十几岁的孩童装扮，算是姜子牙，雪白的须发与稚气的脸庞装配在一起，其喜剧效果又是多么地强烈。出会以姜子牙骑四不象的造型开道，大概是寓有驱邪辟恶的意思，除此，就是为了造成先声夺人的艺术效果了。

　　大头柳翠的形象更与别处不同，你看那大头和尚的面具，大如箩筐、笑容可掬，走路时一扭一忽地，极为滑稽、可爱，观者无不捧腹;那柳翠，则以布蒙头，仅露一双眼睛，似两个黑咕咕的深洞，形状可怖，但这可怖的头上却又顶着一个笑吟吟、活泼泼的小女尼，上下对比，一个明眉皓齿、鲜嫩稚气，一个形如骷髅、阴森可怖，其喜剧效果也是颇为强烈的。大头和柳翠各以一手相携，另一手则执一柄破蒲扇，一扇一摇，很是逗人。

　　在这支充满笑料的出会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当推“高故事”了。多层次的戏曲人物造型，有几十位壮汉抬着行走，其高度几与街道两旁的房檐平齐，多么浪漫、多么奇特! 观者为了一睹小演员的丰采，不得不昂首伸颈挺胸，尽力地将腰往后背处弯，使之产生凌空飞来之感。尤其令人赞叹的是，那高架上的人物造型，大多取材于神话传说，神奇的故事配上奇特的造型，更能激发人们的艺术想象：《断桥会》中长袖飘带的白娘娘，高高地立在缀有云彩的“断桥”上，好一个天外飞来的俏仙女!《蒋世龙抢伞》中的蒋世龙，手撑一把圆桌般大的大纸伞，黄瑞兰则高高地站在那伞檐上，其构思又是多么地奇特!《郭子仪上寿》则一个支架又分成三层，密密麻麻地站了13 个小演员，有两丈余高呐，谁见了不为之惊叹叫绝! 至于其它的《辕门斩子》、《韩湘子化斋》、《青河桥比剑》、《穆桂英挂帅》及《屈子行吟》、《女媭抚琴》等故事造型，大都取材于群众喜闻乐见的传统戏剧和民间传说，也不知看过多少遍、听过多少次、早已家喻户晓、老幼皆知了，但是它们被一台台地从街道上扛过时，人们还是一次次地惊叹、一次次地激动，真是看不够，也爱不够。如果让诞生于二百多年前的清朝诗人李振声再度置身于其境，一定会用他的浓墨彩笔为湘北的“做故事”习俗重重地记上一笔：“作台阁状，中设机械，扮十余岁童，为杂剧，数重，有于掌上见舞人者，甚可观。” 并朗朗有声地吟起他的 《百戏竹枝词》来：

　　楼阁层层耸绛宵，半天霓羽奏仙韶。

　　近来莲底花犹好，掌上分明静婉腰。

　　然而，古时尽善尽美的《韶》乐，唐代宫廷名舞《霓裳羽衣》、梁代著名舞伎张静婉等的演出，其盛况又怎能与这万人空巷的“做故事”相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