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什么吆喝什么

　　汉族的商人一向分为坐贾和行商两类，行商过街串巷，沿街叫卖，成了民间流行最早的一种广告形式。《楚辞》中就有姜太公在肆里“鼓刀扬声”的记载，看来姜太公可以被封为汉族叫卖广告的祖师爷了。《东京梦华录》中就记载了北宋开封“小贩夜间顶盘挑架…… 遍路歌叫”的情景。正如俗话所说：“卖什么吆喝什么。”以叫卖、吆喝做广告，方便易行，一直传承流行于民间。

　　叫卖吆喝虽然简单，却也有许多讲究。一般来说，叫卖吆喝句句有音韵，有节拍，所以古人即谓之“歌叫”。小商小贩们出口成歌，极尽口头广告之能事。

　　安徽淮北地区淝水两岸的乡间集镇，每到腊月或春秋古会商贩云集之时，小商小贩们便唱起了叫卖歌。这里唱叫卖歌的形式，一般是二人对唱，以四句为一段落，或干口唱，或打竹板数唱。《民间文学》1988年第2期发表了一首叫卖“八大味”调味香料的长篇叫卖歌，摘其一二如下：

　　甲： 吸过烟来喝罢茶，以前干啥还干啥，

　　小磨推来碾子捝 ，俺把材料配起来。

　　乙： “八大味”，九大香，漂江过海大茴香，

　　有肉挂和凉姜，砂仁 “豆蔻”都放上。

　　甲： 还有花椒和 “草果”，云南的胡椒再配上，

　　要买材料要包全，到家做菜不觉难。

　　乙： 少吸烟来少喝酒，买包材料往家走。

　　大的喜小的夸，老婆子夸你会当家。

　　这种叫卖歌，四个乐句有不同的音调，但基调大同小异，不同之处随歌词最后落字的字韵而变，叫唱起来清晰可听，成为淮北乡镇集市的一俗。

　　广州的叫卖具有南国风韵。过去有叫卖陶圆面的叫卖歌吆喝道：

　　买一包，三分六，买惯买熟，唔驶①找赎。

　　滚水冲得熟，有鸡茸，唔驶落猪肉。

　　短短几句，把陶圆面的价钱、质量和食用法都广而告之了，懂广州话的人听起来是很入耳的。还有一种卖柠檬霉姜的小贩叫卖唱道：

　　老人食过又提神，细蚊仔食过肥腾腾，

　　咳嗽食过有喉痕，一仙有得卖，

　　买的阿妈食吓喇! 阿妈话你乖。

　　这种具有广东音乐味的叫卖歌，告诉人们，柠檬霉姜这个东西， 老人吃了提精神，小孩吃了胖得很，咳嗽的人吃了可治咳，一个铜板就可买，买点回去给妈吃，妈妈说你乖。听起来顺耳，招徕顾客的效果一年四季都立竿见影。

　　比较起来，数旧北京小商小贩的吆喝最复杂、讲究，按俗规，除卖掸子的、修脚的、绱鞋的、劁猪的、锔碗的、行医的、剃头的和粘扇子的不能吆喝外 (俗称“八不语”)，其余的商贩大多有自己的叫卖歌，无论春、夏，还是秋、冬，北京的大小胡同里常常或高吭，或低沉，或悠扬，或顿挫的叫卖吆喝声，老北京人一听就知道是卖什么的。这种抑扬顿挫，生动风趣的吆喝声，成了北京胡同风俗景观之一。

　　北京的叫卖吆喝声九腔十八调，音乐感极强，高凤山先生在《北京往事谈》①中，按春、夏、秋、冬四季详细介绍了各式各样的商摊的叫卖吆喝声，并记了谱，十分传神，看后使我们如亲聆其声。

　　正月初一卖活鲤鱼的吆喝声特别豁亮。北京人有初二祭财神之俗，买了鲤鱼去供祭，以兆“鲤鱼跳龙门”之吉，一元复始，大清早听到这么顺畅的叫卖吆喝声，一听就显得痛快、吉利，求发财之吉利的人能不出门来买?

　　二月初一是“太阳生日”，北京有逛太阳宫庙会的风俗，这天卖太阳糕的人在太阳糕上捏一小红公鸡，叫卖吆喝道：“太阳糕嘞，小鸡的太阳糕啊。”

　　听到这“小鸡的太阳糕”的吆喝，若再见到捏有小红公鸡的太阳糕糕，让小孩喜欢得流口水，大人岂能不掏钱买?

　　三月北京人爱吃豌豆黄儿。豌豆黄儿就是把豌豆煮了以后筛去豆皮，加点黄色和糖，和小枣熬成的汤打在一起过淋，把大部分水分过出去，剩下的放在砂锅里，第二天一沉淀，就成了坨儿了。倒出来，上面再放两个整豌豆。卖的人用独轮车推着上街，车上放一块案板，上面铺一块蓝布，洒点水，水灵灵的，再拿刀切成菱形的 块儿，叫卖吆喝道： 哎这两大块嘞哎，哎两大块嘞，小枣儿混糖儿的豌豆嘞哎。哎两大块嘞，哎这摩登的手绢呀，你们兜也兜不下嘞哎，两大块嘞哎嗨哎，哎这今年不吃呀，过年见了，这虎不拉打盹儿都掉不架 (价) 儿嘞哎。

　　这么长的叫卖吆喝声真是一首道地的叫卖歌，有趣的是“这虎不拉 (伯劳鸟)打盹儿都掉不架 (价) 儿”这一句是告诉人们，我都大减价了，你还不来买?

　　六月天卖西瓜的走街窜巷地叫卖吆喝道： 管打的，包园儿的西瓜哎。

　　这是告诉想买瓜的人们注意，我的西瓜包开包熟，是承包园子的瓜，便宜!

　　旧北京叫卖吆喝声实在太多了，真是“卖什么吆喝什么”，不胜枚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