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木的技艺和危险

　　歌谣曰：“再闯关东山，先把轨鞡穿。睡觉半拉夜，鸡叫算亮天。”日夜与风雪严寒奋战，劳动在兴安岭、长白山原始森林的伐木工人(木把)是极其艰苦的。每天劳动强度大、时间长，两头不见太阳。上山干活叫“出房子”(所谓房子是没有房脊，能见星月，中间露天的长排木屋)。早晨两三点钟就上山，赶爬犁的早一点，伐木者稍晚一些。伐树叫“放树”，是木把们的主要工种。从阴历九月进山，一直到第二年二月“叩锯”(停止伐木)。因为天不亮就上山放树，放倒六七棵，天才能放亮。不是早晨干活快，是因为头一天下晌，已经把树两面的“咋”开得只剩一寸多宽了，所以一大早上山放树就快。还因为， “山把头”跟木把上山检查督促，看着木把干活。过去伐木也分片，俗称“分踏(za)头”。山把头满山听声，谁干多少都能听出来。如果听不到树倒的声音，就说你在山上“泡蘑菇”了。回来后非骂即打，还要扣你的工钱。从早晨两三点钟上山干到晚上九点钟回房子。由于劳动时间长，觉睡得少，有的人困得碰个雪窝子就能睡一觉。有歌曰：“大帽子一叩，好象黑瞎他二舅;大斧子一抡，好像个山猫野兽;小咬一咬，两个小爪挠前挠后。”

　　木把用的工具，早年用的是大板斧(俄国斧子)，斧头大，把也长，费力气。后来用的是，你推我送的二人平拉的“快马锯”，有人叫“大肚子锯”。再往后用的是“弯把子锯”，是一人用的。现代用的是油锯(用电)，最省力了。

　　伐木者的技艺，全在“下砟”上。下砟，就是在树根部砍木片。下砟，俗称“吆砟”或“叫砟”，要把树茬子砍成元宝形。如果会下砟，不管树有多大多高，叫它怎么倒，它就怎么倒，完全掌握了主动权。木把伐树，把树的性质和倒向，看作是主要的。在这些方面，不论有多少“卯头”都不够用。弄不好确有生命危险。

　　树倒的方向，不外乎三种：

　　一是“迎山倒”。被伐的树由低处往高处倒.树头朝上，树根朝下，运输方便，大多数要求迎山倒。在树要倒时，树干斜发出声响，伐木者要大喊三声：“顺山倒”。

　　二是“顺山倒”。由山上往山下倒，这种倒向.显然是不便于运输的。

　　三是“横山倒”。被伐倒的大树横向倒在山上，运输也比较费劲儿。下砟时，里边留多了，外边留少了.就容易“横山倒”。横山倒是一边的树枝碰掉了，一边轻一边重，失去了平衡，被重的一边拽过去了。有的说，伐树怕“反砟”，初把即没有经验，容易反砟。反砟后要搬砟，搬不过来就要去支个杆子，一旦活动了，支杆子也没用，还是横山倒，或是顺山倒。

　　有的木把，把迎山倒叫作“顺山倒”。从实际考虑，区别开来讲比较清楚。

　　在伐树过程中，有5种情况比较危险：

　　一是“上挂”或叫“架挂”。树被伐倒后，倒在邻近的一棵大树上，有人叫“搭黄瓜架”。还有的不但倒在邻近的大树上，树根还离地了，悬空了，这叫“吊死鬼”。

　　要想“摘挂”，得使点技术，有的叫人散开，然后去伐倒邻近的那棵树。有的在那两树的侧面，取45～50度角，伐一棵比那两棵再大一点的树，让它去砸倒那两棵树。可以想见那惊险的镜头。

　　二是“飞棒”。树头上有干棒(即干树枝)，树一倒，干棒碰到硬处，断了，飞起来，又向人打去。如果躲不及，人就会被打伤。伐树不可怕，就怕“回头棒”。回头棒是从后头来的，一般人躲不及，极易伤人。

　　三是放“挑杆”。一根大树干枝，把人挑起来，一下把人摔死。它不是往一边甩，就是往后蹬，尤其是水曲柳、核桃楸子、黄菠萝、柞木，最容易往后坐，人若一不注意就出事。

　　四是“打拌子”。大树被锯倒一半或者一多半，在不该倒时倒了，靠近锯口处一下子劈下来倒了，弄不好躲不及，就把人棍死了。打拌子是因为砟开小了，曲柳、柞树，下三分之一就有可能打拌子。

　　五是“淋屁股”，又叫蹬屁股。因为二人用力相等，树头顶平正，锯到头了，大树也不倒，这叫“坐殿”了，也有人说是锯了“双心树”，山神爷老把头见怪了。旧时，木把们迷信，就双膝跪在树前，拆三根小棍代香，祈求山神爷老把头原谅自己：“大人不见小人怪!’，如果祈求不灵，就摘下帽子一扔，树就倒了;如果还不行，就脱下衣服再扔过去，树有可能倒下。后两种办法，有一定道理，让一边的空气稍加流动，就使大树失去平衡，就可能倒下。仅这点知识，木把们也似乎不懂，因此在树倒以后，立即跪下向山神老把头叩头，感谢他们的保佑.显然是一种巫术行为。

　　有的木把胆子小，在树倒时吓出一身冷汗，有的躲不及而被砸死。因为这样的树在倒下时，非淋屁股不可。树头一坐一转，倒的方向不准，一时躲不及非被砸死不可。还有的是因为木头坐屁股，一下子把人坐死了。这本是死于非命是十分不幸的，应该同情，但在旧社会人们为迷信所左右：“丧天理了，老一挚没作好事。”

　　大树伐倒后，由打丫的木把顺着树权“打枝”，蛩求打平，不打平不行，打出坑、或打出倒枪茬也不行，一定要打出“白眼圈”来才能通过。否则山把头要求返工。

　　打完枝丫就“料件子”(即下件子)，用锯截成几米长的原条。如果锯口拉歪了，还要用大板斧(俄国伯力斧子)砍一砍。在揍本字排的年代，还要把一根木头，用立锛子砍成四面见线。料完件子，往山下拉木头就是“收山”的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