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诺·卡夫卡小说《变形记》赏析

　　短篇小说《变形记》是卡夫卡的代表作之一。主人公格里高尔是一家公司的旅行推销员，一天早晨醒来，发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他忧心如焚，担心丢了工作，无法见人。家人见此情景也十分恐慌，母亲吓得晕了过去，父亲用苹果砸他，恨不得置他于死地，女佣提出辞职。妹妹开始还同情他，每天给他送食物，打扫房间，可后来也憎厌他了。格里高尔从此过上非人生活，终因受尽家人的折磨和冷遇而死。

　　卡夫卡的崇拜者古斯塔夫·雅努施曾说过“《变形记》是一个可怕的梦，一种可怕的想象”，卡夫卡用一个梦魇般荒诞离奇的形式形象而尖锐地揭开了生活中某些本质的因素。人变成甲虫，这是对人被现代社会金钱、机器等人类创造物压迫、操纵，异化为非人这一命题的最形象、最通俗的表述。致使格里高尔变成甲虫的原因是什么?是生活的重压。他肩负赡养家人的重担，不得不长年累月到处奔波，饮食睡眠全无保障，终日担心各次火车的倒换，担心公司老板发怒辞退，连业余爱好也只是翻阅火车时刻表。生活像一根魔绳，他成了这根绳子抽打下的陀螺，疲乏而无奈地打转转。他变形以后，担忧着急的首先是这样行动迟缓，将要赶不上火车，会误工作，砸饭碗，所以千方百计用非人的声音向秘书主任求情，试图挽留他因惊恐而匆忙逃遁的脚步。他完全忘记了自身的不幸，他不是有独立人格的格里高尔·萨姆沙，而是一架挣钱的机器，他既恼恨于这种地位，又担心失去这种地位。他已经成了被驯化的奴隶。

　　格里高尔外形发生变化后，其理性、感情仍属人类范畴。他对一家人怀着深切的关注： 听到家中尚有积蓄，暂无冻馁之虞时，他高兴异常; 想见母亲又怕吓着她，便自动隐伏在沙发下; 听到妹妹的提琴声，就想起他俩之间秘密而充满魅力的话题——送她进音乐学院，情不自禁想再与她攀谈。相比起来，他是作品中唯一有爱心的人，而他的家人刚好相反，他们的异化和变形是潜在的。父亲一开始就态度粗暴，最典型的还是妹妹的变化。妹妹原来少不更事，在哥哥的庇护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因此她十分同情哥哥的遭遇，尽心尽力照顾他。可是，随着家庭经济急剧危机，当她不得不过早分担重负，品尝人生艰辛时，社会这个百试不爽的大染缸很快使她脾气暴躁、心肠冷酷起来，她拒不承认这个大甲虫是她哥哥，还坚持把他弄走。他们被社会彻底异化以至连格里高尔所有的一点爱心也荡然无存。不过，卡夫卡并不想过多谴责这几个可怜虫，他主要要表现的是现代生活中人人自危的灾难感、恐怖感。谁也无法保证自己哪天醒来，还能继续昨天的幸福，格里高尔的厄运随时可能降临此人或彼人身上。正是这种恐怖心理，使他们自顾不暇，更遑论他人? 卡夫卡意欲揭露的是把人变成非人的邪恶力量。正像卡夫卡回答雅努施所说的： “梦揭开了现实，而想象隐蔽在现实后面。”在《变形记》荒诞不经的形式背后隐藏着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最令人触目惊心的现实，而这正是作品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