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食人卣:造型手法并不是纯写实而是装饰性的

　　商人好饮酒，故其青铜器物中酒具的品种特别多。这件虎食人卣 (见彩图47)就是一种兽形的卣。

　　图47 虎食人卣

　　这件虎食人卣的器身造型是一只蹲踞状的猛虎，它的脑袋很大，向上昂起，几乎占了整个身体三分之一的高度。猛虎的双眼圆瞪，两耳竖起，张开的巨口中齿牙峥嵘，正衔啮吞噬着一个人，它的两只前爪前伸，紧紧攫住那人。虎的下身则被简化，突出表现了虎的两只粗壮后爪，一条短短的虎尾巴后伸卷曲，恰与两只后爪形成了稳定的三足。虎的造型以立体的圆雕手法为主，身上却以线刻浅浮雕的手法饰满了神秘的云雷纹，耳、吻部等处则处理成鳞纹。在虎脑袋的上部横贯有一个提梁，以两只小兽的头做了提梁的钮。虎口中的那个人的脸上表情凶悍恐惧，四肢呈卷曲状，他的整个身体上镂满了纹饰，手和足上都只有四只趾，虎的凶猛与人的萎琐形成了明显的对比。从整体造型来看，这只卣已无异于一件动物雕塑，具有了独立的观赏价值; 但它毕竟还是一只装酒的容器，它的造型手法并不是纯写实而是装饰性的，是服从于 “酒具”这一实用功能的。

　　老虎吃人应是人的一种灾祸和不幸，将这样一种人的悲剧作为主题而用在人祭祀其祖先的神圣礼器上，似乎令人难以理解。按一般的常理来讲，虎口中的那个人应等同于铸器的主人，虎应被视为是迫害人的异类，但从卣的造型来看，虎明显地是占了上风，人显然是失败者，这样的一种主题作为礼器来说难以成立。有人认为这种虎食人是象征着奴隶主杀戮奴隶，也未必能说得通。

　　虎食人卣的真正象征意义其实应是辟邪驱魔，这里的主体力量实际上是那只凶猛的老虎，它是一种被神化了的、超人的、巨大的威力的象征，是一种原始的图腾，是人的保护神，是辟邪之物;而被它所吞食的那个人，则是妖魔、是鬼祟、是祸害人类的异类，它们之间的争斗，并非简单地是自然界的虎吃人，而是一种神与魔的斗争，它还曲折地反映了人与自然的抗争。虎食人是一种恶，是一种丑，但是这种恶中却蕴含有一种人力所不逮的凶残和令人恐惧的威力，这样一种威力，恰恰正是人不具备和最需要借助的。因此，青铜器上的虎食人并不等同于自然界中的虎食人，在这里，虎的形象愈凶残，愈怪异，愈是狞恶，它的象征性就愈是具有威慑力; 它愈是丑，愈是恶，就愈是令对方感到恐吓和畏怖，它代表着一种神秘的指向无限深渊的原始力量，体现出一种沉着、坚实、稳定的狞厉之美。这也是那个血与火的野蛮的奴隶时代的一种特定的形象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