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儿子返港度假 踩父母地雷

　　圣诞节儿子返港度假，短短10天，母子大吵小吵频频，每句出自我的话，他都一言九顶，不停顶撞。

　　儿子抵港当日正值冬至，齐集家人来我们家晚饭，与儿子聚旧，家人一批批到达，儿子跟男的握手、女的拥抱。

　　准备了一桌他喜欢的菜式，由他爸爸亲自下厨。他走进忙乱的厨房，打开冰箱，取出家中常备的牛扒，“今晚我不想吃太多东西，吃煎牛扒就够了，我自己来弄。”

　　感觉如去年兴起的冰桶挑战(Ice Bucket Challenge)，一大桶冰照头淋，跟丈夫反复商量设计的菜式都白费了，很不是味儿。

　　我忙着招呼，没说什么，丈夫配合他，儿子说牛扒每面煎两分半钟，丈夫就拿着定时器替他计时，自小很少入厨房的他，煮个即食面也手忙脚乱，现在对付平底锅中的牛扒，手势纯熟，下什么调味品都胸有成竹。

　　大家团团围坐，各人吃得不亦乐乎，他悠然自得地吃牛扒，我着他尝一点桌上的菜，他推说饱了，叫了好几次，他应酬式吃了小口，将牛扒吞进肚子里后，他跟表哥表弟们到房间去聊天。

　　大节当前，一时情急，走上了父母劝食的自然轨道，成为母子俩未来几天的嫌隙。

　　牛扒的宣示是：我长大了，别打算支配我，我的生活模式由我主宰，我们要彼此尊重，你吃你喜欢的，我吃我的。

　　事隔一日，未及消化他的态度，又引发“干涉早餐”事件。

　　女佣煮了越式牛肉米粉给他做早餐，放在托盘里端到他面前，他拿起筷子预备吃时，我因见托盘底不平坦，预备替他将汤碗移到平滑的台面，他阻止：“自己饭自己吃。”文法不通，理解意思是：“吃的是我，请别打扰。”我把手迅速收回，“牛肉汤的汤底是……”

　　“是你配制的，用大量牛骨，加入红萝卜、白萝卜熬了几小时，材料全天然，汤清味浓，你昨晚已跟所有人讲过了，不用再讲。”

　　不想他回港第一个早晨便不欢而散，只说：“以为你没听到。”便坐着陪他吃早餐，他边吃边教导我：“你想健康地消瘦，每朝起床先饮一杯热柠檬水，有清理肠胃排毒的作用，然后每天快跑5分钟，不需要多，只5分钟，天天如是，很快便会消瘦。”在他深啡色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样子，像在照镜子，语气跟他小时候我教他如何保暖、用什么方法增高、不要吃垃圾食品、剧烈运动后不要马上坐下来、什么该吃该做该讲该听，完全一模一样，连性急程度他也翻版：“快换衣服去跑5分钟。”

　　“明天会去试。”

　　“不要等明天，你现在反正闲着，快去!”

　　“不是闲着，是为了陪你才停工。”

　　我习惯要他坐言起行，常提醒他拖延是时间的盗贼，他今天用子之矛攻子之盾来宣泄他自少所受的“压迫”。

　　早餐后稍作休息，他到屋苑会所健身室去做运动，“来，换衣服，跟我一起去跑5分钟，才5分钟，很快的。”又来了。

　　“不是说我要赶稿吗?明天吧。”我说。

　　“你觉得我烦，对吗?冬至晚上，我不是说已吃饱了牛扒吗?为何你还不停的叫我吃这吃那，令我要不断在各人面前拒绝，像个事事反对你的儿子?为何不相信我?我饿了自然会吃，饱了怎吃得下?”

　　我踩了父母经常性踩的地雷，停留在时光走廊，忘记了儿子已长大，不是当年任由摆布的毛毛头，他给我当头棒喝：他是个独立个体，他尊重父母，亦希望得到父母的尊重，他正式宣布不要做牵线的小木偶。

　　儿子离港返美前一天，我派了项任务给丈夫：“好好跟儿子分析关心和规管的分别，爸爸妈妈问他跟谁晚饭、几点回家、多吃一点、天冷要添衣，是出自关心，不是操控，他似乎弄不清楚，反应戒备和不悦，每次响应都像要跟你来一场对战般。”

　　这番话由我来说会有反效果，定听不进去，更会吵起来，因为我有双重身份，即是夏迎春，也是钟无艳，丈夫是他的英雄，他的朋友。

　　两父子关上门，密话约半小时，自门打开一刻开始，儿子分明的轮廓多了一份温柔，说话的尾音不是倔实实，放轻了，如跟女朋友倾谈。

　　大清早，送他到机场，入禁区前，丈夫替我俩拍照，我预备在刚吃过早餐的唇上抹唇彩，儿子紧拥着我的肩膊，“不用，要有自信，你已经很美。”很男子气。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旅客中，跟往停车场取车途中，丈夫手机响起Whatsapp的铃声，看了内容后，他满意地笑，笑什么?

　　他把手机给我看，儿子写道：“谢谢给我一个惬意假期及宝贵的一席话，放心，我会谨记爱情至上。”内容以英文为主，惟“爱情至上”四字写中文。

　　丈夫给儿子的一席话是：“你妈妈其实很爱你，……跟妈妈相处很简单，你用对待女朋友的态度最为恰当，女朋友也会像妈妈问这问那，你会觉得女朋友是关心，不是管你，反而她不问你会怪她不关心你，对待妈妈也一样，爱情至上。”

　　爱情至上，简单直接，儿子马上参透。多谢我的最佳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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